(短篇)初中第一任语文老师
精华功能主义委员会2021/09/29 07:29:30
*尽管读起来会很魔幻,很谜语人,很不现实主义,但是系真实故事*
我初中的第一任语文老师是一个油腻的中年地中海眼镜男,爱好是摄影,但似乎还进过省艺术馆的展览。他在部分学生的请求下展示过自己的杰作,相片大多数都是冷色调的城市,和谐得像雕塑的街道和公园,偶尔还会有一个穿红衣裙的无正面的年轻女人,至于她的身份是什么,他不愿意回答。我不大喜欢他的作品,因为人为风格太明显,不是修图,而是场景的虚幻,是场景遭到了修改的摆拍,没有车,没有店铺,也没有满街小广告,以及,没有除那个模特以外的人,很难让人相信是他拍的——毕竟他没有拍自己,尽管这让我觉得这些照片有着一种有别于急于在世界留下自己消费主义痕迹的自拍迷们的专业素养,但我总感到一种不适,像是世界被裁剪了。我也不大喜欢他本人,他讲课总不在乎书本,可也没有什么书本以外的内容,他朗读时的语调有着刻意的委婉和起伏,他的课就像唯我论者写的春晚小品,编凑着各种过时笑话来活跃气氛,是一幕幕不够完全的独角戏——学生们会假意捧哏,笑话显然不够好笑,但我班同学就爱装笑,或许是家长教导的礼貌。
可能是我不喜欢语文课,我才用这么刻薄的比喻。不过,有一个场景倒是让我觉得荒诞地有趣。某一天,他突然(一如既往地)没征兆地在课上说:
“有时我就不想上课了,我就想像抗日神剧里的神人一样,端着一杆机关枪,把你们都给突突了!”
说完还比划着空气的机枪在手,火力全开的姿态,似要为某个共同体冲锋陷阵。简直就像他真期待自己处在电视剧里的战争影像一样。如此盲目的种族狂热,只能抒发给一群小孩,像极了被煽动者向煽动者的宣战,可太逗了。
哄堂大笑。我也跟着笑,但只是不禁想象他真的端着机枪扫射下面假叛逆的听众们时的那场面得有多趣。不是电视剧式的番茄酱,而是现实拼图的七零八落,四分五裂。这比他的所有作品都更好,只不过,这副画面的创作者不会是他,那个他人眼里的像素点,自以为能动的齿轮转轴——当然也不是我这个回溯过去的观察者,在当时 ,没人能看见这样的妄想预演。脑海里只闪过一瞬的荒诞,这样的想象只是为了脱离自己的角色,但是角色当然是固定的,而创作者谁都不是,至少不是那时的我,任何即兴创作都是一种改编,而那原本是没有一个中心创作者的。
你是学生,我是老师,你不能是同时厌恶他们的,因为我是老师。要执行的是执行者,而非被待宰者。学校之外有世界吗,按理说是有,但大城市的中心实在是瞧不见困难,学校看起来多透明,多和外面无关啊。电视剧也好,窗外的吊塔伫立在陨石坑样的地基里把钢筋在空中接力也好,似乎都不妨碍小伙伴间的欢声笑语,手捆手,同为一体。扫射没有目的,因为他不知道该向谁扫射,世界没有任何的固体,所有学生都是气体。在其乐融融里,未来我们的阶层不同不必考虑,现在如何也不必考虑,没有时间,只有依照铃声按步就位的受控电压,很吵,但是一点都不混乱。个人主义者们的自组织原理,序参数会支配起所有的不安稳,装填进优生崇拜以及嬉笑模式。语文教师说要扫射,接着同学们表演上的自动配合就开始了,因为是临场时刻,不得不演。“吾乃自由!”的幸福诅咒就回响在教室里,外部的矛盾没有,学习就应该顺利进行!
再生产基地的最高准则:“学生不行咎由自取,老师不行换掉老师”。种种莫名其妙的分数上升与下滑,我们都说是情绪原因,态度原因,智商原因,家庭原因,但是没谁会认为股市会因为个人原因涨幅,股市不能倒,学生的整体分数不能倒,而有些学生的分数倒就倒了吧。而我初中的第一任语文老师,就是一位不怎么好的公司职员,算账算不清楚,讲的笑话多过实际了。
后来他被同学们举报教学质量堪忧,在家长会内的优生家长们的强烈要求下,被学校撤去了教师资格,成了图书室管理员,而图书室基本上就是陈列室,从来没有人会去那里,除了学校安排。
2021年9月29日
后记:偶尔我也会妄想,要是我写到的人看到我怎么写他们,他们会打什么样的分数呢,会认为这是哪个无名之辈的诽谤呢?当然,我的文章不为他们而写。
功能主义委员会楼主2021/09/29 12:59:42
一直都是豆友啊2021/09/29 09:52:03
龋齿2021/09/29 09:56:59
沐光明大师兄2021/09/29 09:59:38
形左实右日漫痴2021/09/29 10:25:18
功能主义委员会楼主2021/09/29 12:59:15
功能主义委员会楼主2021/09/29 13:06:14
一个主课老师落到这地步实属是有点惨了,,,